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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看《芙蓉镇》

本来只是随便翻翻,看了几分钟就放不下了,一直看完。不由得再次感叹,中国曾经也拍出过这么牛逼的电影啊。现在看简直就是恍如隔世了。

关于那个年代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事。我村里,和我家同一个生产队,有两个出了五服的爷爷辈儿的人。一个与我家同一条胡同,我小时候有记忆起,他从来都是仪表堂堂,当时好像是哪个乡的党委书记。当然了,我们这些小屁孩儿,每次见到都会被他的气场和官威吓跑,因为在农村你很少见到这样的人。

另一个爷爷在我家隔壁胡同住,同样也是仪表堂堂的,但是和前一个不同的是他是一个疯子。从我记事的时候,他就常常衣着整洁地站在村里唯一的大街上对着空气演讲,指手画脚,滔滔不绝。直到那家的奶奶出来连骂带卷地嚷回去吃饭。

这两位老人,当时在农村都是非常另类的人。因为这个岁数的男人,每天不是伺候牲口,就是看孙子。这两个人之间,我也看不出有丝毫联系。后来无意中听我娘聊天的时候才知道,在那个特殊的年代,这个如今做官的爷爷,对那个疯掉了爷爷批斗得非常厉害,直接导致了后者的精神失常。不用说,一方的家庭背景非常不好,不是富农就是地主。另一方则是又红又专。当时那个年龄当然很困惑,因为大家都是邻居,又都是一个姓氏,怎么能够那么残酷地将人逼疯。

除了记忆中墙上的“打到四人帮”标语之外,这件事算是我对那个时代唯一的记忆了。当然了,如今这两位老人早已经老去了,他们的子女现在也已是退休的年纪。当时我感到候奇怪的另一个原因是,俩个人的后人也并没有什么冲突,大家和平相处,好像都接受了这样的命运。

再后来读到过那个年代的材料,说那个特殊的时期,全国有多少人因此自杀或者被迫害致死,但我关心的多少人疯掉的数据,好像没有。因为我相信这个数字不是小数,长大后在许多地方,都遇到过那个年龄的疯子。疯的表现也很相似:衣着整洁,滔滔不绝,与空气吵架或辩论。

现在反过来说说这部电影中一个不合理的情节。结尾秦书田平凡回家与老婆孩子团聚,运动积极分子王秋赦疯掉了。这当然与常理与事实不符。事实是右派臭老九们比较脆弱,大批疯掉,而兴风作浪的积极分子们呢,第一不会自杀,第二不会疯,如没有因为运气不好被清的话,至少能混到高干待遇退休。结尾李国香对秦书田说她要去省里了,这点应该是符合事实的。而且,这些人杀了别人或让别人自杀或疯掉的人,一辈子也不会忏悔,反倒打心眼里认为自己也是受害者。

这部电影的一句台词,还让我想到了余华的小说《活着》。秦书田被判10年有期徒刑,走之前对他妻子说:活下去,像牲口一样活下去!是啊,在没有选择的时候,你只能活下去,毕竟活着才是唯一的希望。做不成人,做个牲口吧,最怕的是想做牲口而不可得。

电影中还有个情节非常有意思,秦书田和胡玉音,因为一起扫大街,时间久了孤男寡女走到了一起。同时,李国香和王秋赦也偷偷摸摸在一起了。后来李国香被批斗,呵斥同情她的秦书田,秦书田对她说过一句话说:记住,你也是个人。人世间大部分的悲剧在于,一个人得势的时候,将自己看成一个组织、阶级,往往唯独没有把自己和别人当人看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