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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读《小王子》

“因为麦子颜色的缘故,我还是得到了好处。”

朋友送我一本周保松的《小王子的领悟》,拜读之前,重温了《小王子》。读过周保松的书,意犹未尽,又读了一遍《小王子》。

我以为《小王子》一书的关键词是驯服

在书,狐狸请求小王子驯服它。小王子问狐狸什么是驯服啊?狐狸说,驯服就是建立关联

“对我来说,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,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。我不需要你。你也同样用不着我。对你来说,我也不过是只狐狸,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。但是,如果你驯服了我,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。对我来说,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;我对你来说,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。”

驯服的目的,是找到自己的独一无二,让自己成为别人(物、事)的独一无二。小王子马上想到,自己被一朵花驯服了。狐狸想象被小王子驯服以后:

“……但是,如果你要是驯服了我,我的生活就一定回事欢快的。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。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地下去,而你的脚步声就会象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。再说,你看!你看到那边的麦田没有。我对麦田无动于衷。而这,真使人扫兴。但是,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。那么,一旦你驯服了我。这就会身份美妙。麦子,是金黄色的,它就会使我想起你。而且,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……”

但小王子不想驯服狐狸,小王子说:我的时间不多了,我还要去寻找朋友,还有许多事物要了解。狐狸说:

“只有被驯服了的事物,才会被了解。人不会再有时间去了解任何东西的。他们总是到商人那里去购买现成的东西。因为世界上还没有购买朋友的商店,所以也也就没有朋友。”

于是小王子驯服了狐狸。但当小王子要出发的时候,狐狸要哭了。小王子说,我并不想给你任何痛苦,可你却要我驯服你,你什么好处也没得到。狐狸说:

“因为麦子颜色的缘故,我还是得到了好处。”

驯服是建立关联,建立关联过程需要投入感情,投入时间,可能还需要仪式,也需要承受因此而来的眼泪和伤害。

在遇到狐狸之前,除了那朵花,小王子还已经被自己的小小星球,以及星球上的火山驯服了。因为虽然漫天的星星,小王子知道其中有一颗是独一无二的。就像花园里有五千朵玫瑰,却比不上驯服小王子的那一朵。

离开狐狸以后,小王子又驯服了身为飞行员的作者。他们俩一起,又驯服了整个沙漠。

因为一口井,整个沙漠放着光芒。

但是,所有的事物总有个结束。建立关联之后再失去,是不是还不如不建立关联呢?像离开狐狸一样,小王子也离开了作者,离开前小王子这样说:

夜晚,你抬头望着星星,我的那颗太小了,我无法给你指出我的那颗星星是在哪里。这样倒更好。你可以认为我的那颗星星就在这些星星之中。那么,所有的星星……都将成为你的朋友。

就像狐狸所说,

“因为麦子颜色的缘故,我还是得到了好处。”

在驯服与否上,还有另外一个选择,拒绝驯服别人,同时也拒绝被别人驯服。这是佛教的出发点,有欲望会痛苦,所以我不要欲望。这当然没有对与错的问题,只是个选择问题。我觉得,既然生命只有一次,当然应该去经历,去驯服,建立关联,投入感情和时间,并承受结果。重要的,像狐狸说的,因为麦子颜色的缘故而得到好处,我们因为驯服而对无意义之人(事、物)赋予了意义。

《小王子的领悟》中,将狐狸对小王子的感情解读为爱情,我不同意这一点。建立关联的对象除了爱情,还可以是友情、亲情,甚至工作中、路上遇到的陌生人。我们有必要为了并不熟悉的人建立关联吗?太有了。以我自己为例。我遇到过许多担任某个职务的人,但我感觉面前站着的这个人,是主任、局长、总经理、科长或其他的什么。他们是他们的职务身份,唯独没有人的味道。你们遇到过偶尔在街上碰到还冲你打官腔的人吗?建立关联有时候不难,说人话就行。

关联的对象还可以是物。现在是物质丰富的时代,我们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,但怎么才能算是拥有呢?小王子对号称拥有所有星星的商人说:

“我有一朵花,我每天都给它浇水。我还有三座火山,我每星期把他们全都打扫一遍。连死火山也打扫。我拥有火山和花,这对我的火山有益处,也对我的花有益处。但是你对星星并没有用处……”

你有一本书,你要读它,在上面折角,做笔记,做批注,与它对话,才能算拥有它。你有一件漂亮衣服,一双漂亮鞋子,要干干净净穿它上街,才算拥有它。通过物尽其用,你与你的物品建立了关联,有了感情。你的时间有限,所以你不可能索取太多物品,而且,你给自己用的应该是最好的和最舒服的。

关联的对象还可以是事。譬如工作,没有建立关联,机械的工作,只是白白打发了你的时间而已。如果你投入时间、激情、创造力,那不仅会获得出色的劳动成果,重要的是你赋予劳动以意义(此处推荐淡豹的文章《劳动与爱情成瘾症》)。

我觉得,最应该关联的是你自己。对自己投入时间,投入感情,不断的锻炼自己,充实、提高自己,充分享受自己健全的体魄,以及理性与智慧,像叔本华所说,从自己的品格中得到乐趣:

首先是由于旺盛的精力而导致的快乐……其次是由于具有强健体力而产生的快乐……第三,是由敏感性所引起的快乐,如观察、思想、感觉,或对于诗歌或文化的鉴赏力、音乐、学习、阅读、沉思、发明、哲学以及诸如此类的事物引起的快乐。